妈妈，别拍了

说好统一服装，就你穿了红衣服，心机女。」也是妈妈骗我换的。......这种事情，

妈妈不是第一次做。可她不知道，招人恨的只有我。方琳拎着泳衣，

不怀好意地朝着陈帅使眼色。「你们要干什么！」为了方便擦伤口，我穿的是长款连衣裙。

女生按住我的手，男生则从下面开始撩我的衣服。我大声呼喊：「放开！你们放开！」

方琳拿出手机，对着我挣扎扭曲的脸。「穿穿嘛，给大看看买家秀和卖家秀到底一不一样。」

「之前你做手术露骨的照片都传遍学校了，你妈后来还道歉，赚了好多流量了吧。

粉丝一下从七百万涨到了八百万，你还装什么呀！」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心如死灰。

摘下假面的我，没有人喜欢。都是看我笑话的人而已。密码锁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7「阿姨，之前视频里昕昕的泳衣真好看，我跟她借着穿几天。」

「我妈妈想让我问问阿姨XX口服液真的有效果吗？她想直接从您这里买几盒。」

「阿姨的家和视频一模一样，甚至还要精致，

要是我天天住在这里不敢想我是多么快乐的小孩。」他们三言两语地将妈妈哄骗得团团转。

「是吗？哈哈哈。」她根本没有留意到我手臂上的抓伤和裙子的破损。还怨我冷着脸不说话。

「昕昕，你同学来了，怎么都不说话，很没有礼貌哦。」

「妈妈......他们刚才欺负我。」我忍不了直接告状，而妈妈不以为然。

「你同学特地来看你，你瞎说什么。」他们在妈妈转头时朝我得意地做鬼脸。

妈妈的眼睛何时变成了镜头，已经分不出了真假。她将我推到厨房，偷偷说：「其实，

我装了针孔摄像头。这边有几个广，我准备在和你同学聊天时插进去。别浪费我时间，

等下你把水果端过来，笑得好看点。」她还是拍了，

她骗我.......明明都答应我了啊......见我没有回应，

妈妈又安抚道：「我剪辑好了就带你出去吃晚饭。妈妈不会忘记今天是昕昕的生日，

你的画板也到了。」哦，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晚上的吃饭，妈妈会拍吗？会吧，她差流量啊，

她不能断更......心中微凉，我扯着嘴角问：「妈妈，画板很难买吧。」她愣了一秒，

将水果摆了一个好看的图案。「当然，我特地去北美ST工厂选的面料定做的。」是吗？

可ST工厂不在北美......视线有点模糊，我推着轮椅慢慢走回房间。

客厅里他们的笑声此起彼伏，隔开了两个世界。窗外的风呼呼直吹，明明是盛夏，

冷得我直打哆嗦。现在楼下小花园里还有挺多人的，掉下去流量是不愁的。

客厅里又传来一阵爆笑。明明我开了门，明明我推开轮椅的声音这么大，明明棉棉嗷嗷叫。

可我的妈妈听不见啊。其实，我很怕疼的，犹犹豫豫喊了一声「妈妈」，回应我的只有风声。

那么，妈妈再见了。活着我只给你赚到百万粉丝，死了我想送你千万粉丝。「啊！！！」

我在人群的尖叫声中，开心得闭上了眼。8「您女儿身体百分之六十粉碎性骨折，

脸部的割伤会永久留疤。」「这段时间特别关键，如果能挺过感染期就没有问题，

如果......」醒来时，我躺在了病床上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能勉强活动。

听到医生的话，我刚懊悔没有死成的心，一下子又活了。

至少我不用再配合动作、假笑、说谎了，而且显然死亡的概率更大。还没来及多想，

妈妈跪在医生面前，无比虔诚地哀求：「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儿。」

她的眼泪有频率地掉落，左一颗右一颗，一点都没有花了她的妆。妈妈的演技比演员都好。

医生走后，妈妈握着我的手心，贴在她刚刚哭过的脸上。没有了精致尖锐的美甲，

我都有点不适应。「昕昕，你知道妈妈不能没有你，一定要好起来，妈妈带你去迪士尼。」

听到迪士尼，我不由地眨了眨眼睛。迪士尼距离我家二十分钟的路程，全年开园，

可笑的是我一次都没有去过。「迪士尼的视频不起流量，你想去不是分分钟的事，

以后再带你去。」一拖再拖，以后没有了以后了。妈妈太反常，明明自杀前，

我录了反对校园霸凌的视频。是我的自杀没有给她赚流量吗？她怎么不开心呢。

我转动着眼球，不放过病房里任何一个角落搜寻。妈妈一定安装了摄像头，她这次不用近景，

是觉得这样布景最好看吧。「昕昕，你找什么？」妈妈顺着我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

什么都不对。「你到底要找什么？」妈妈，我要找摄像头啊！眼球转得开始流眼泪了，

我都没有找到。身旁的仪器响起了警报声。医生和护士又涌了进来。一番检查后，

我的各项指标又暂时平稳了。「邵琴，你女儿情绪波动很大，尽量别刺激她。」

妈妈觉得有点委屈，「我什么都没做，就陪了她一会儿。」「激发她求生意志，

能大大增加成功概率。」妈妈不解，「我女儿不想活吗......」

一位脑电波专家拿出一份报告。「昕昕现在看似植物人状态，实则她的大脑还在思考，

这个仪器国外已经很先进了。但很不幸的是，我观察了很久，她的求生欲望几乎为零。」

「不会的。她失足掉下去的呀。」妈妈不知道我几乎是挖破了指甲才翻过窗户的，

怪不得不开心。回去将我死前的视频剪辑，妈妈你就可以火了。一直到深夜，

妈妈都没有离开，也没有看手机。我转着眼珠子，想告诉她，白天拍的素材可以剪了，

不然要断更了。但我说不出一句话。半梦半醒间，我看到妈妈躺在陪护床上刷着手机。

她戴的眼镜上，反光着跳楼那天我被方琳他们欺负的视频。

我就说妈妈会接住这泼天的流量的，看，她都高兴地哭了呢。9连续两天，妈妈都沉着脸。

明明粉丝破千万了呀。哦，妈妈的目标是要做亿万博主吧。

警察又来病房详细盘问了妈妈那天的事发经过。「我要报警，我女儿受到霸凌，因此跳楼。」

妈妈将视频呈给了警察。「你那天怎么没有说这个情况？」

「这是我前两天翻家里监控看到的，我女儿在学校很受欢迎的。什么活动都参加，

生日宴来的同学都是最多的，我没有想过她会被霸凌......」妈妈，我没有骗你，

可同学们的演技真的太好了。镜头前，他们将我簇在中心，说是最好的朋友。镜头后，

他们又嫉妒我，将我锁在厕所，给我杯子吐口水，

给我的卫生巾涂胶水......因为视频里面我们太好了，老师不相信我说的，

妈妈不相信我说的，镜头前的人都不相信我。镜头成了犯罪者最好的辩护律师。

警察看了视频，让妈妈将视频给他，那样的眼神我太知道了。他们也不信。妈妈有点激动，

抓着警察的手反复说：「一定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警察安慰了妈妈几句，走了，

妈妈扶着床尾差点没有站稳。破碎的妈妈，妈妈一定是想演这个。她泪眼婆娑地朝我看过来，

「昕昕，妈妈会给你讨公道。」不对不对，她今天想演的是复仇的妈妈。

10邵琴知道昕昕被欺负后，浑浑噩噩回了家。棉棉咬着她的裤腿往昕昕房间里去，

她才注意到窗边那幅布满血印的油画像。画像已经破损，翻转过来，背后写着，「妈妈，

生日快乐！」昕昕想要送给自己，为什么又要亲手毁了，她难道不喜欢自己吗？这里的一切，

这么高级的房子，布置得这么好的房间，上的贵族学校，她给昕昕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昕昕一定是青春叛逆期作祟。她走到窗前，因为自己和昕昕一样高，才发现要掉下去很难。

月光透过玻璃，照出斑斑血痕。.......昕昕是拼了命地要死。就像跌下去又爬起来，

滑到再撑起来........汗和血都凝固在玻璃上。邵琴不明白被同学欺负，

昕昕就要寻死？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感受。想到此，邵琴气愤地捶了一下玻璃。

玻璃震动，从窗帘下掉出一本泛黄的小日记本。「妈妈和我约定，

等粉丝破二十万就带我去迪士尼，欧耶。」「什么时候能去迪士尼呀，

我不想去那些景点拍照，一点都不好玩。」「我好高兴拿了考试第一，

妈妈却让我进门宣布的动作练习了十遍，我想下次不要再告诉她了。」「这个泳衣布料好少，

在整个泳池人面前我拍了好多，有人看我的眼神好恶心，还好妈妈说就放一张照片。」

「妈妈又愁掉粉了，我主动说拍我换药吧，虽然疼，但能科普好几期。」

......邵琴摸着那些被泪水晕染的字，心如刀绞。原来昕昕这么乖，

昕昕无条件地爱她所有的一切，可她又做了什么......敷衍昕昕的情绪和生活，

脑子里只有自己的拍摄和工作。要求昕昕假笑配合，自己虚伪却不自知。答应昕昕的愿望，

从未实现，不要丢小狗、去迪士尼、买画布，自己一遍遍骗她。手机的消息一条一条的传来，

她厌恶地关掉了那些置顶群聊，却看到了真爱粉的痛斥。「拿女儿赚噱头博流量，

抵制这样的人血馒头！」「之前在校门口偶遇女孩被同学欺负，她妈妈在一边拍骑行照，

都没有发现。」「小孩面对镜头已经是害怕了，

不敢想象她怎么能同时有哭泣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巴。」

.......粉丝的骂声仿佛要将邵琴淹没，她才溺死般清醒。她对不起昕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