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

我以文科状元之名，拿到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妈揪着我的头发，

拖着我走了整条长街。 「让你报北大，你竟然敢瞒着我报了复旦？给我去复读！」我笑了。

「就不。」她不知道，这是我迟来18年的报复。01很小的时候，妈妈发现，她教我认字，

教我读写，教我算数，我一学就会。上幼儿园中班的年纪。

我却能拿起一年级小哥哥的作业本，写得头头是道。时间一久，小朋友都不爱和我一起玩。

大人看到我后，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冲我妈夸赞。「你生的这个女娃娃，不得了啊，

这么聪明，以后得上清华北大吧？」别人一句面子情的夸赞，我妈却上了心。那天之后，

我还算快乐的童年，结束了。逢放学回家和周末，我们家小区广场上总会聚集很多孩子，

一起玩游戏。我家就在广场边上。他们玩耍时发出的快乐笑声，总能顺着窗户钻入我耳中。

那时我傻傻地想着，快点写完作业，写完后，我就可以下楼，和他们一起玩了。

可我写完作业，打开房间门，准备出去时，却被妈妈喊住。「你出来干嘛？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我语带雀跃。妈妈听后，却变了脸色。「写这么快，是不是胡任务了？

给我回去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再写一遍！」她跑到我房间，要翻我的作业本。

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又趴到窗户上，冲下面喊：「你们！要玩去别处玩去！

别打扰我女儿学习！」说完，啪地一声，将窗户关上，甚至还上了锁。见我还站在门外，

脸色又是一阵不好看。「还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写作业！」她把书本作业翻开，

把笔往我手上塞。就那么站在那里，监视起来。半个小时后，我完成了第二次作业。

她目露惊讶。却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放学回家，我发现书桌上多了好几套试卷。

妈妈从厨房走出来，擦干净手上的水，指着那堆试卷说：「那卷子都是给你买的。」

「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听说每天晚上写作业要写到十点，你也写到那个时候。」可我妈忘了。

邻居家的孩子，上五年级，且有强烈拖延症。02在我妈的高压政策下，小学一年级的期末，

我拿到新学年的第一张奖状。比我年纪大的姐姐们说，拿到奖状，回家能过个好年。

爸爸妈妈会竖起大拇指夸赞。能收到一个大大的红包作为奖励。

还能买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和鞋子。对此，小小的我充满着向往。可那年春节，

我什么都没得到。只因为我不是第一名。我被关在家，做了一整个寒假的作业。

直到抽查作业时，准确率达到百分百，妈妈才终于没有继续板着脸色看我。她似乎高兴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上小学后的第一个年，我过得一点不快乐。03我们家，是典型的男主外，

女主内家庭。爸爸常年忙于工作，和我没什么交流。在我妈雷厉风行的管教下。小学六年，

我稳坐年级第一。初中三年。我稳居年级前三。但即便这样，

妈妈依然没有夸奖过我哪怕一次。每次拿回去的奖状、荣誉证书，她只看过一眼，

便放到一边。只要不是第一名和一等奖，她会像小时候那样，理所当然地质疑。

「你再努力一点，不就是第一名了？」「让你努力的时候，你给我偷奸耍滑，看，

成果不会欺骗你。」「我一直相信，付出多少汗水，就能收获多丰硕的果实，很明显，苏晗，

你还不够努力！」可妈妈不知道。我够努力了。真的够努力了。04上了高中后，

我愈发觉得，学习开始力不从心起来。高一第一学期，数学从来没有低于140 的我，

分数竟然跌下了120。拿到试卷的那一瞬间，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呢？

妈妈知道后，会怎么说我？放学后，我捏着试卷，坐在操场，不敢回家。

直到耳边出现一道声音，我才意识到，太阳已经落山，温度也骤然下降。

我冷的打了一个寒颤。对方语气担心：「苏晗，你没事吧？」我双手撑住膝盖，

从台阶上站起身，向对方看去。那人穿着一件长款黑棉袄，带着帽子口罩，

整个人围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我辨认几秒，才不确定地喊出那个名字。「林...思齐？」

他就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是我。」「都放寒假了，

你怎么不回家，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我嗫嚅着，含糊其辞。总不能说，我因为没考好，

不敢回家，怕被妈妈责骂吧？所幸，他也似乎也只是例行询问，并不好奇答案是什么。

「天马上要黑了，你快回家吧！」「还有，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啊！

我想着今年收到了第一个新年祝福，忍不住抿了抿嘴，笑了。但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

彻底止步。我妈板着个脸，手上拿着一张纸。看到我后，她直接冲了上来，

一手拧着我的耳朵，一手将那张记录我期末所有成绩的纸甩到我脸上。「你说你，

一天天的在学校干什么？」「你长脑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人家寻常考140，

这次考试能考150 ，你呢？不进步反而还退了二十多分？」「考的这么差，

还敢在外面鬼混到现在才回家？」「要不是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啊？」她一顿输出。仿佛我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见我始终低垂着头不说话，我妈似乎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

她放下拧我耳朵的手，改为拽头发，逼迫着我仰着头看她的眼睛。

「桌上我又给你买了一套数学试卷，今天晚上不写完两张，你就别睡觉！」第二天早上，

我是肿着眼睛起床的。我妈看到了，语带讽刺。「我要是你，考出那个成绩都羞愧死了！

你还有脸哭？！」我默默地从碗里拿一个鸡蛋，剥开，味同嚼蜡。吃完早饭，回到房间。

房门关上，妈妈打量的视线彻底消失的那瞬间，我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妈妈，讨厌死了！

我掏出日记本，在上面发泄了一些情绪后，才认命地掏出那堆成小山的试卷。05从高一，

到高二。我战战兢兢地度过了每一次考试。因为成绩都不错，妈妈再没骂过我一次。

直到今天。上完补习班，我背着书包，饥肠辘辘地回家。然而等待我的，

并不是热乎乎的晚饭。刚进门，一沓试卷迎面砸上我的面门。「你考的这什么烂成绩？」

妈妈那尖利的声音，让我神经一阵紧缩。我低头，看向地上，

认出那是不久前被我藏起来的数学试卷。鲜红的98分是那样刺眼。我不敢说话。

只能保持沉默。见我如此，妈妈快步上前，伸手戳向我的额头：「啊？我问你话？哑巴了？」

「你天天在学校，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瑟缩着身体站在玄关，一动不动。

妈妈的胸脯起伏更加剧烈。我知道她气得不轻。可妈妈不知道的是，我尽力了。

回想那些熬夜刷的题，不断向老师、同学请教的瞬间，我舔了舔嘴唇。「妈妈，

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次数学...很难。我们班上那个经常考满分的李子轩，

这次也只考了138....」我本以为，妈妈会理解。谁知听到这话后，

她看起来更加生气了。「你还狡辩？人家能考138，为什么你做不到？还不是你不够努力？

」「你高二了啊，就你现在这分数，以后还想上清华北大？！」

「你对得起我起早贪黑地伺候你吗？！」看着她气到起青筋的脖子，

我内心生出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妈妈，有个清华北大梦想的人，从来不是我。06暴怒之下，

她当着我的面，把那张98分的试卷撕成了一片片。「老师问你为什么没有试卷，你就直说，

你考得太差，你妈把试卷撕了。」我蹲下去，一张一张把试卷捡起来，努力拼接。

妈妈在客厅来回踱步。「你说你们老师是不是对你压根不上心啊？

不然你怎么就只考这点分数？他一点都不着急？」我拼试卷的动作一滞。「妈妈，

老师对我很用心的....」可她却像没有听见一样，故自沉思。第二天一大早，

我像往常一样，起早去上早读课。我妈披着衣服走出来。「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学校。」

「干什么？」「你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只要知道你妈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看着她快速刷牙洗脸的背影，我预感不妙。抵达学校后，我的直觉被验证了。

我打开英语书本，正准备像往常那样阅读英语单词和课文时，

教室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喊叫声。「我女儿成绩下降这么厉害，你们就不管管？」

几乎在一瞬间，我便辨认出，这是我妈的声音。我头皮一麻。放下书本，

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班上安静一瞬，又恢复了书声琅琅。但我知道，

他们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我更觉难受。跑到拐角的地方，冲班主任鞠躬道歉后，

将我妈拽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大力，竟然连着将她拖着走了很远。

「妈妈，你到底想干嘛啊？」我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和崩溃。

我妈这时似乎冷静下来了。但她还是大声训斥着我，「要不是你考出那么烂的数学成绩，

我会找到你们班主任？我看你那数学老师就是不行，得让他给你们班重新换一个才行！」

「妈！」「你冲我喊什么喊？我这么丢人还不是为了你？」07不欢而散后，我发现，

数学课上，只要看到数学老师那张脸，再回想起妈妈说的话，我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脸面看他。

我恍惚了一个星期。一节数学课课下，我心情沮丧，趴在书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课本，

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同桌看出我心情不好，耐心安慰，甚至绞尽脑汁地说笑话给我听。

就在这时，我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她指着同桌，怒骂道：「好啊，

我就知道我女儿成绩下降指定有原因！这两天我都盯着，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

「你说你，下课后自己不学就算了，做什么要一直干预我女儿学习？」我的脸一阵惨白。

同桌的脸则一阵红，一阵白。「阿姨，你什么意思？」「我说你，自己不学，

就别耽误我女儿！我要找你们班主任，换位子！」我妈风风火火地往办公室跑。

我拽都没拽住。「小怡....」我转身，看向同桌。她勉强笑了笑。我伸手，

想拉起她的手。然而，像是下意识一般，她躲开了。08我妈那一闹后。我明显察觉，

同学开始对我敬而远之。应我妈的要求。我一个人独坐一张桌子。应我妈要求，

我被从第三排，调到老师眼皮子底下的位置。我听见班主任劝我妈的话。

「这么大的孩子都是有自尊心的，你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那么闹，孩子心里一定很难受。」

「而且，课间时间本身就是用来放松的....」班主任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我妈打断。

「老师你别说了，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着，但怎么管教我女儿，我心里有数。」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妈轻飘飘瞥了我一眼。「以后在学校，要专心致志学习，

别给我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听到了吗？」「....」「听到没？！」「嗯。」

09如我妈期待的那样。我成了一个终日只会学习的机器。也真正，没有了朋友。

班级期末组织聚会、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没有人会不识趣地让我参加。

曾经上厕所时喜欢拽着我的那个人，现在看到我就先躲开了目光。女生群体聊感兴趣的话题，

我加入不进去。夜深人静，内心憋屈到极致，憋到感觉喘不过气来时，

我才能掏出语文笔记本，写上几句话。「没关系的，上了大学，妈妈不管，就好了。」

我这么安慰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隐蔽的情绪抒发方式，妈妈都不允许我有。那天，

写作业的途中，我突然腹痛。上完厕所后再回到房间，就看我妈手上捏着我的语文笔记。

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看到她正要翻开笔迹的样子，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本子夺了过来。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妈一脸狐疑，脸上带着被冒犯的不满。「没...没什么。」

我妈打量了我几眼，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那本子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没有！」

知女莫若母。我妈明显不信。「拿过来！我看看！」我没有动。「拿过来！我不想说第三次！

」见我还是不动，她脸上再也没有了耐心，一把将我手上的本子抢过去，一页页翻开了。

巧合也好，意外也罢。下一瞬，她突伸出手，狠狠甩了我一个巴掌。「好啊，你竟敢早恋？！

」「我为了你，辞了工作，当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手心向上，一直看你爸的脸色，

我付出这么多，我对你有这么高的期望，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是不是没有心？」

妈妈红着眼眶，摇晃着我的脑袋。她崩溃地喊着。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也快崩溃了。

我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死亡了。我17岁。我只是对那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