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光，陆九溟独居的小院，彻底变了模样。

曾经门庭若市，多少陆家子弟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来，只为得他一句指点。如今，仅仅淬体二重的他，院门冷落，门环上都落了层薄灰。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终于冲破牙关。陆九溟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痛苦和一丝茫然。

失败了。

又一次。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向旁边地上摆放的一个粗陶碗。碗里是家族配给的、这个月仅剩的最后一点药浴残渣——几块灰扑扑、灵气稀薄得可怜的劣质药草根茎，浸泡在浑浊的褐色汁液里。这点东西，对寻常淬体境一二重的弟子或许还有些微末作用，对他这几乎被掏空的身体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陆九溟端起碗，将那带着浓重苦涩味的浑浊液体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院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几个人影堵在了门口，为首一人，正是大长老陆雄的儿子陆明。

“哟！这不是我们陆家曾经的‘大天才’——九溟少爷嘛！”陆明拉长了调子，声音里充满了戏谑，目光在陆九溟苍白憔悴的脸上和那空空如也的药碗上来回扫视，“啧啧啧，瞧瞧这脸色，啧啧，比城西乱葬岗刚刨出来的死人也好不了多少啊！大清早的，就喝上‘琼浆玉液’了？”

他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立刻凑趣地笑起来：“明哥，您这话说的，九溟少爷现在哪还用得着琼浆玉液？这‘根茎汤’可是大补，专治根基虚损！嘿嘿嘿……”

陆九溟握着空碗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门口耀武扬威的几人，“陆明，”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陆明“唰”地一声合上折扇，用扇柄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然是来看看我们陆家的‘功臣’啊！啧啧，为了成全你那心上人林清雪的青云路，把自己一身‘先天纯阳骨’都搭进去了，这份痴情，感天动地啊！”

陆明看着他隐忍痛苦的样子，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下个月开始，家族资源重新调配。九溟少爷你这身体嘛……也用不上什么好东西了。喏，这是你这个月的份例。”

他手腕一翻，一个瘪瘪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粗布袋子被随手丢在陆九溟脚边的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溅起一点灰尘。

“拿好了，”陆明俯下身，凑近陆九溟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恶意低语道，“这可是我爹和众长老们，念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特意‘关照’你的。省着点用，废物。”

说完，他直起身，带着志得意满的狂笑，扬长而去。

陆九溟的目光死死钉在脚边那个干瘪的布袋上。许久，他才缓缓弯下腰，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捡起了袋子。

入手轻飘飘的。

解开袋口，倒出来。

三颗色泽黯淡、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的下品灵石。几块干瘪发黄、药力流失严重的碎药草根。仅此而已。

这点东西，连他过去一天的消耗都不够。而现在，却是他整整一个月的“份例”。

他紧紧攥着那几块冰冷硌手的劣质灵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左手掌心那道沉寂的塔形胎记，也被死死掐住，毫无异样。

废物。

这两个字，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需要资源，哪怕是最低劣的资源，也比没有强。他需要钱，去买药，去买能让他这具残躯苟延残喘下去的东西。

陆九溟换上了一件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外衫，将那干瘪的布袋塞进怀里，第一次主动踏入了数月未曾涉足的青阳城坊市。

陆九溟低着头，尽量沿着人少的街边行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不再是过去的敬畏、羡慕、嫉妒。而是好奇、怜悯、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看，那不是陆家的陆九溟吗？”

更新时间：2025-06-11 13:15:51